Eyes

文、攝影／吳志浩

他的目光低空掠過我足尖前一寸的貼皮地板

毫不遲疑飄出玻璃窗

或許到遠方山前 停駐如逆風的紅隼

回頭隨著扭轉的頸子到感染性垃圾桶上方

還沒對焦 又俯衝搜索地上的虛偽木紋

頭燈照亮不著他的齒 我尋不著他的瞳

薩黑魯（註）只是潘朵拉星球的神話

他的嘴唇悄悄顫動吐出三言兩語困在漂懸的泡泡

呼 / 吸 微溫可辨

我在一只手臂寬的海溝外 如同挫敗的戀人

直到我的雙手覆上手套

以精巧的器械修復微小的齒

在父親的引導下無聲地點頭（謝謝）

我猜

相機快門依然沒有捕獲他的眼

註：在電影「阿凡達」的潘朵拉星球，「薩黑魯」指的是納美人與坐騎生物之間，透過神經的接口所締造的生物連結。 

後記

在我的日常門診有群特別的小孩 / 大孩，有一雙吸引我卻觸不到的眼神，他們是自閉症類群障礙（Autism spectrum disease，ASD）的病友，他們之間差異性極大，並且十分獨特的。不容易以我們熟悉的說話、眼神接觸等方式達成溝通，我們並不了解他 / 她們，也不願意多花時間瞭解他們的世界，甚至忽視他們的存在。

臺灣於二○○七年七月修正公布的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法，在身心障礙認定方面有重大的突破，改採國際健康功能與身心障礙分類系統ICF（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Functioning,Disability andHealth）方式。其基本概念與精神揭示：身心障礙並非個人問題，而是一種人權與政治問題（WHO,1999），因此，促進「處於障礙情境的公民」機會平等地參與社會，成為推動身障政策的核心價值。

美國疾病管制暨預防中心（CDC）在二○一二年三月三十日公布了一項驚人的數據，美國自閉症兒童比例高達為八十八分之一，整體比例比上回在二○○六年做的調查增加千分之二十五；其中，男童罹患自閉症類群障礙（ASD）比例是五十四分之一。雖然這引發自閉症診斷與治療的爭論，但不可諱言的是，我們付出太少的心力來正視他們的存在，也沒有努力解除他們的「障礙情境」。

感謝小勳的爸爸，當我詢問他是否願意讓我用這張照片時，他沈思了一下後答應我說：「如果也可以幫助到別人的話！」 

作者介紹

吳志浩，花蓮慈濟醫院家庭牙醫學科主任，曾任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第四屆董事長。

遷居花蓮、任職慈濟醫院十六年，近幾年努力於花蓮發展身心障礙與早療兒童之牙科治療。

十七歲時，在《人間》雜誌上看到一張攝影大師阮義忠拍攝的照片「失落」而被啟蒙，並深受該雜誌報導攝影的影響；三十歲拜師木枝．籠爻（潘朝成）、學習黑白攝影及暗房，喜愛的攝影師還有關曉榮、何經泰、張詠捷等。由劉翔宇、林建利拍攝執導、以吳志浩醫師為主角的個人紀錄片「山海小城小醫生」，獲二○一○年度洄瀾美展紀錄片類「洄瀾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