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奕淳 台北慈濟醫院腎臟科主治醫師
★本文獲二○二二年第三屆「最美的醫療人文」徵文比賽 第一名
台北慈濟醫院腎臟科王奕淳醫師在新冠疫情尖峰期間支援隔離病房,寫下動人的抗疫記錄。圖為王奕淳醫師看診。攝影/范宇宏
疫情會再來嗎?染疫後可能會住到隔離病房嗎?擔任醫護人員可能會被派到第一線嗎?如果您回答「是!」,相信這篇文章對您是有用的。我是台北慈濟醫院的一個小醫師,一通來電,從原本的旁觀者,加入抗疫醫護團隊,在十二B 隔離病房治療確診病人,我們坐上獨行俠的戰鬥機,努力當一群「抗疫戰士」,承受壓力、度過危難、翱翔天際。
面對考驗,心很慌亂的時候,書桌前《莊子》的「心齋」映入眼簾:「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我學習靜下心來,覺察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怎麼面對。在此,我誠心的把面對疫情的心路歷程分享給十二B 病房醫護團隊,也分享給您。
< 第0週:禮物>
想要送給孩子一個禮物,這個禮物用錢買不到,我自己也沒有,現在跟他講也聽不懂,也許過了二三十年後,他看到了這篇文章,才會收到這份禮物吧?這份禮物的名字叫「勇氣」。
晚上我還在洗腎室上班,看著新聞報導的訊息,每天確診的數目已經從三萬增加到五萬,媽媽打給我說:「你等一下來幫我們做快篩,英文歌唱班的同學好多人確診,爸爸也開始咳嗽!」下班後,我把快篩棒插到他們的鼻腔深處轉圈,他們難過得打噴涕又流眼淚,爸爸快篩的結果出現兩條線,雖然我是醫護人員,也慌了手腳,戴著N95 口罩,帶著爸爸到急診。現在疫情正在高峰,雖然已經晚上十一點,等著要做PCR的人龍還有五十公尺,昏暗的燈光照著樹梢葉子上的雨滴,媽媽哄著小嬰兒,白頭髮的老先生扶著老太太,插著鼻胃管的婆婆坐在輪椅上,霧氣茫茫的冷空氣裡,還是傳來很多隔著口罩用力咳嗽的聲音。隔天簡訊接到「CT 值15」,電話通知隔離病房已住滿,我陪爸爸慢慢走到醫院負責的檢疫所報到。
看著爸爸進去的背影,突然一個畫面閃到我的腦海,很小的時候,有一次我跟弟弟早上吵著不去上學,爸爸不管我們,騎著摩托車就去上班了,家裡只剩我跟弟弟還在玩玩具,沒想到過了十分鐘,又聽到爸爸的摩托車聲,我跟弟弟一邊好奇的問:「你不是去上班了,怎麼又回來了?」一邊不知不覺就坐上摩托車,到了幼兒園才想到,剛才一直好奇問問題,爸爸也天馬行空的回答,就忘記不去上學。印象中,爸爸從小到大沒有打過我們,也沒教我們功課,我們想做什麼也沒在管,過了這麼多年才發現,爸爸送給我們成長的禮物是「自由」。
疫情愈來愈嚴重,每天確診的數目已經從五萬增加到十萬,醫院的隔離病房愈開愈多,我有預感,總有一天會被派去幫忙。從小,我不是一個勇敢的人,還記得大學聯考前一天晚上,跑去跟媽媽說:「我有點緊張,借我在您旁邊睡一小時,我再回去自己的床上睡。」我的老婆懷兒子時,常常因為宮縮跑急診,兒子剛出生就被送到加護病房,還好後來很健康,但是準備上學參觀幼兒園的時候,他卻抱著我哭,不肯下來。在那一刻我知道,我錯了!從小我努力呵護他,卻給了太多擔心的能量,現在他需要勇氣,而父母能給的只有榜樣。沒多久,一通電話打來,內科洪部長對我說:「現在隔離病房愈開愈多,需要你去接手!」雖然擔心家人染疫的風險,我還是沒有遲疑的說:「OK !」。
台北慈濟醫院是新冠疫情至二○二二年底收治最多病人的醫院,全院同仁齊心抗疫。圖為第一千例確診者出院。攝影/范宇宏
< 第1週:活下去>
換裝進入隔離病房,洗手,戴第一層手套,穿拋棄式防水長筒鞋套,穿拋棄式防水性連身型防護衣,戴N95 口罩,戴第二層手套,穿拋棄式防水圍裙,戴外科口罩,戴拋棄式防護面罩,戴髮帽,戴鞋套。我跟專師珮瑩換裝完畢,像太空人一樣進入隔離病房。每看一個病人,還要重新換外層的外科口罩、面罩、髮帽、鞋套。第一天早上進去查房,看完十七個素昧平生的病人,我的內衣不知道濕透了幾次,因為戴了太久的N95,呼吸費力,眼鏡也不斷起霧,不知道下午幾點,脫除隔離衣回到護理站。因為在隔離病房,不能帶病人名單,也不能帶筆進出,病人的問題,只能靠頭腦記住。
十七個病人有哪些慢性病史?打了幾次疫苗?什麼時候發病?什麼時候通報? PCR 出來的CT 值多少?現在血氧濃度多少?用什麼濃度氧氣治療?抗病毒藥物用了幾天?抗生素用了幾天?胸部X 光片有沒有改善?抽血報告有沒有改善?今天病人說哪裡不舒服?已經隔離了幾天?什麼時候可以解除隔離?查房完,這些問題繞成一道道氣旋,我開的戰鬥機被捲在裡面,再不想辦法會墜機。
隔離病房上班的第一晚,輾轉難眠,半夜三點爬起來,把衛福部的新冠肺炎治療指引與UP TO DATE 的文獻再複習一遍,想確定住院的病人該給的治療有沒有漏掉。輕症的病人可在門診開藥治療,有危險因子可使用口服抗病毒藥物Paxlovid,大幅下降住院或死亡的機率,應該盡量多使用。但是Paxlovid 藥物的交互作用很多,而且腎功能很差的病人不能用,這時就要考慮另外一個口服抗病毒藥物Molnupiravir。中重症的病人有肺炎就需要住院,可使用針劑抗病毒藥物瑞德西韋、類固醇,以及單株抗體來降低死亡率。瑞德西韋腎功能很差時不能使用,洗腎病人卻可以使用,疑似腦炎要趕快使用。問題來了,有些住院的確診病人屬於輕症,但因為細菌感染或是心衰竭需要住院治療,搜尋國外的文獻,卻找不到住院病人接受口服抗病毒藥物的研究,也沒有比較Paxlovid 與瑞德西韋療效的研究。這時天空也漸漸亮了起來,突然有個頓悟,美國輕症沒機會住院,所以沒有研究報告,臺灣輕症住院當然可以使用Paxlovid。這個禮拜,病人跟我的心願都是「好好活下去!」幸好,幾位輕症病人服用Paxlovid 後,病情大幅改善,大部分中重症病人,接受瑞德西韋等藥物後,病情也慢慢好轉。如果發生病情惡化或是藥物副作用,我們就見招拆招,我慢慢跨過治療的學習曲線。
維克多是一位心理學家,熬過納粹集中營,發現人生最大的目標是追求意義,在他的著作有一段話:「在憂鬱至極的絕境下,人無法透過成就來實現自我,他唯一的成就正是要經得起極度苦難的考驗,在此逆境中,他依舊能夠藉著所愛的人,藉著冥想存在心中的摯愛的影像來實現自我。」
苦難的第一個星期結束了,接下來還有多久,我也不知道?睡覺前,我萬念俱灰地躺在床上,四歲的妹妹好奇的看著我的臉說:「爸爸!你的眼睛裡面有妹妹。」我愣了一下,仔細看一看說:「真的!妳的眼睛裡面也有爸爸!」謝謝妳!妹妹,今晚,我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王奕淳醫師撰寫的抗疫週記獲二○二二年第三屆「最美的醫療人文」徵文比賽第一名,於第六屆慈濟醫學年會由德寋師父頒獎。攝影/盧義泓
< 第2週:看見>
「嗶! 嗶! ⋯⋯ 嗶!」,「這裡是護理站,請問有什麼事嗎?」麗珠護理長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接著用滑鼠把監視器十七房的畫面放大。「咳!咳!咳!我是十七房的陪病家屬,我今天早上發高燒,也咳得很厲害!」阿長說:「好,幫您掛視訊門診開藥,請把健保卡上傳到十二B 病房群組。」
像機場的塔臺,隔離病房有一個不一樣的工作──「控臺」。病人與家屬被隔離後,等於被關在房間裡。護理師穿著隔離衣發藥、打點滴、換傷口、發三餐。有些臥床插鼻胃管的病人,還要幫忙灌食、翻身,拍痰,處理大小便,一個人照顧好幾個,忙得不得了。病人或家屬如果臨時有什麼狀況,就會按病床上方的護士鈴,「控臺」可以看著監視器,用對講機了解狀況,聯絡護理師趕去處理。病人和家屬可以掃QR Code,加入十二B 的病人群組留言發問,控臺會回覆留言,社工也看留言幫忙採買生活用品。
每天早上八點到九點,我都要參加醫院防疫會議,會後院長還會把專責醫師留下來討論病情。最近開會時,我變成低頭族,申請到醫院的平板後,我一早就從平板看病人今天的體溫、心跳、呼吸、血壓、血氧、抽血報告、CT 值、胸部X 光。接下來,我就開始看十二B 病人群組留言,再一個一個回覆給病人。我人在開會時,藉著平板已經先溜去跟病人打招呼,講今天的報告結果,解決他們的疑惑。另一隻手機同時遙控專科護理師,開立各種檢查或出院手續。如果有需要也可以發送通話通知,跟病房或家裡的家屬通話解釋病情。今天院長會後討論時拜託我,多多照顧十七床的百歲婆婆,還好我手握平板,可以馬上報告完整的病情現況。
進到十七房,看到婆婆接受瑞德西韋後,病況漸漸穩定下來,我也放心不少。二姐是百歲婆婆的陪病家屬,之前在美國住了二十多年,一個人跑來臺灣照顧媽媽,但是確診後開始發燒,咳嗽喉嚨痛,吃不下還拉肚子,於是我們安排她跟婆婆在同一個病房住院,接受點滴及Paxlovid。過了兩天,我去查房告訴二姐:「恭喜!婆婆和您的病情都改善很多,明天可以出院。」沒想到隔天我再來,二姐對我說:「Last night 我擔心到頭髮都變白了!我的sister 有cancer 接受chemotherapy,I am still weak,很擔心沒有辦法afford 照顧媽媽,也怕傳染給我的sister。」我跟她說「Sorry, I See !一定會讓您病情改善,沒有傳染力再回家!」她聽到這句話,真的鬆了一口氣,才笑得出來。二姐的話提醒了我,因為看不見口罩及太空裝裡面的表情,反而還需要多付出一些時間和關懷的語氣,才會知道病人背後的故事,讓人感覺有溫度。
日本修女渡邊和子,在她的書裡《在落地之處開花》曾經有這樣一段話:「在黑暗的深井底下,白天也可以看到頭頂上的星星,井愈深,裡面愈暗,星星就愈能清楚地看見,甚至肉眼看不到的東西竟然也能夠看見。」我檢討自己,因為隔離病房的層層隔離,常常忘記了「同理心」。面對病人的需要,一開始我們看到(Look) 聽到(Hear),然後認真看(Watch) 仔細傾聽(Listen),接著靜下心去覺察(Mindfulness),就能「看見」(I See)。
圖為二○一六年一月王奕淳醫師與志工到桃園蘆竹居家關懷一位結節性硬化症的病友。攝影/洪瑞仁
< 第3週:盡力>
CPR !我穿著隔離衣,雙臂打直,雙手交叉努力往下壓,念著口訣:「一下,兩下⋯⋯,然後默念一段祝福的話,換手!」我氣喘吁吁的問:「十九床九十六歲的婆婆剛才發生什麼事?」主護楊晏邊喘邊說:「一小時前,我去看病人呼吸、心跳、血氧都正常,剛剛外傭按護士鈴,我進來就發現婆婆倒在馬桶上,沒有呼吸,也沒有脈搏,我們把她抬到床上,開始CPR,請阿長廣播綠色九號 (急救)」。電擊器的畫面顯示PEA(無脈搏心臟電氣活動),珮瑩、庭瑜、沛汝、宛庭輪流CPR 並且打強心針。住院醫師牧峻,聽到廣播,不害怕是隔離病房,也換裝衝進來幫忙。拿出插管壓克力罩及氣管內管,很快就插管成功,但是在插管的過程中,發現很多沒有消化的食物,大家的第一反應,會不會吃東西嗆到了?急救了三十分鐘,可是婆婆還是沒有脈搏。我走回護理站,準備打電話給婆婆的兒子,是不是考慮放棄急救?這時奇蹟出現了,大家不放棄一點機會,不間斷高品質的CPR,婆婆重新恢復呼吸跟心跳,家屬也趕到病房。婆婆的兒子說:「你唔是給我講,我阿母穩定準備出院,外傭有傳影片給我,清早呷飯時攏好好?」我說:「發現婆婆倒在廁所,搶救時發現嘴巴裡很多食物,有可能吃東西嗆到了。」因為隔離中,家屬不能進去看婆婆,只能在病房外遠遠的目送婆婆轉送到加護病房。不知道十二B 團隊的其他人如何?大家從中午一直忙到傍晚,隔離衣裡的衣服不知道濕了幾次,也沒有吃飯,我想對大家說些什麼,但說不出一句話。
下班的時候,我買了晚餐回家,媽媽問:「你看起來愈來愈瘦,中午有沒有吃飯?」老婆也幫腔:「你愈來愈瘦,沒有人要站在你旁邊拍照,會顯得其他人很胖!」我說:「沒事啦!隔離病房有善心人士捐便當,菜色都很豐富,我有空會多吃一點。」「現在學校停課,我很難請假,謝謝你們照顧兩個孩子!」晚上老婆陪孩子們睡了,我甩手然後靜坐,讓心情平靜下來。
十年前當住院醫師最怕遇到急救,值班睡到半夜的時候,一通電話驚醒,就要趕去CPR,很多病人搶救過後還是離開了,回到值班室,心情低落,也睡不著,除了沒能挽救病人的挫敗感,還有對死亡的恐懼。來到台北慈濟醫院後,某一次急救,突然轉了一個念頭,其實真的不需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這裡是上人為生病的人蓋的醫院,這麼多師兄師姊一起努力,幫忙醫護團隊,想給病人最好的照顧,病人遇到急救,除了身體的狀況,還有許多看不見的因緣,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小醫師,沒辦法全部了解。我心中默念「今天我在這裡急救,是代表上人跟所有師兄姊,還有醫護人員一起努力,我誠心的祈求菩薩保佑,病人可以在我們急救之後好起來,如果沒有,我們也盡力了,請菩薩保佑我們平安!」自從那次以後,每次急救CPR,我總是心裡默念這段話,也常常看到病人轉危為安,至少,我們都盡力了!
做好事也要有好身體,素食多年的王奕淳醫師於七月吉祥月時分享保護腎臟的蔬食好方法。攝影/許金福
< 第4週:相信>
「醫師,今天你十一點半要去臺北地方法院報到。」醫院的美崙律師打給我。我站在護理站拿起話筒,小小聲的回答:「我從來沒去過法院,請告訴我去哪裡報到。」在護理站門口,跟麗珠阿長揮一揮手,今天中午請假一下,她安慰著說:「上人教我們要誠正信實,你只是做你該做的事。」到一樓大廳,招了一部計程車,一邊看著窗外快速道路的河景,一邊回想整件事情的經過。
十九床婆婆急救後隔天,麗珠阿長跟我說:「病床有裝監視器,回頭看病人急救前的影片,發現外傭欺負婆婆。婆婆自己吃得很慢,不知什麼原因,婆婆還沒有消化完,外傭就用湯匙把食物塞到她的嘴巴裡。婆婆都已經作嘔想吐了,她還繼續強迫餵飯,並且敲打婆婆的臉,很粗魯的把婆婆推在輪椅上,送進廁所裡。」
我想打電話通知家屬,但是醫院的美崙律師提醒我:「提供錄影帶給家屬,如果家屬提告,看到急救過程中有不完美的地方,我們也有可能從證人變成被告。」我傻傻的說:「我們都按照標準急救流程,不會有問題。Honesty is the best policy。」律師笑了,「好吧,我跟院長報告過,他也同意你這麼做,這件事也讓我學習不少。」
急救後這幾天,婆婆的家屬常常到加護病房外等待,因為婆婆狀況不好,全身插滿了各種管子,甚至還需要洗腎,他們已經簽署了不急救同意書,不想再有任何侵入性的治療,也準備好壽衣。我跟麗珠阿長一起去加護病房外,婆婆的女兒說:「我媽媽年紀這麼大了,她早就說想要離開,我們也不想追究急救的原因了。只是外傭跟我們說,她用輪椅推媽媽到廁所裡,媽媽突然嘴巴吐血,她到房間按鈴,護理人員超過三十分鐘才進來,我媽就走了。」麗珠阿長馬上澄清,從按鈴到急救不到四分鐘,影像會說話。
護理站前,婆婆的家屬看著急救前的影像,看到一半,婆婆的兒子跟我說:「醫生!這裡可不可以開血壓藥,我有高血壓,我現在覺得心臟有點受不了。」然後突然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向天空喊:「阿母,我對無起你!沒想到咱們對外傭這麼好,她竟然這樣對妳!聽人講有外勞會欺負老人,沒想到發生抵妳身上!」婆婆的兒子激動到在地上爬不起來,婆婆的女兒一直勸他:「你要堅強,我們還要處理媽媽的後事,還要去警察局,自己不能先倒了。」過了好一會兒,兒子終於能夠坐起來,慢慢的走回加護病房。當晚婆婆就走了,家屬也去警局作筆錄。
開庭了,我回答完檢察官的問題後,準備離開法院,現在醫院冷冷清清,法院還是像菜市場一樣,看來處理人的紛爭應該比疫情更難吧!搭上計程車,今天車窗外的陽光好刺眼,經過總統府,也經過凱達格蘭大道,行道樹的葉子被風吹起來,被陽光折射後閃閃發亮。疫情之後,好久沒有好好看看這座城市了。我做了一個決定,讓家屬傷心,讓我跑法院,讓外傭被告,但是讓醫護團隊不用背黑鍋。會不會有更好的選擇?生活中有太多是非,回到醫院之前,我想喊個暫停(Time out!),拿出手機跟耳機,聽一首楊培安的歌:「人生路一定有風也有雨,用淚水灌溉生命的勇氣,用希望化作風中的羽翼,讓夢帶走心中的憂鬱,你陪伴我穿越過高山和大海,我的心有你才會澎湃,我願意放棄所有堅持和驕傲,相信你因為相信愛。」
< The End >
確診的人數從每天十萬下降到五萬,爸爸順利痊癒了。隔離病房關了兩間,我這個小醫師也結束支援的任務,我覺得好像做了一場夢,也像看了一場電影。聖嚴法師說「救苦救難的是菩薩,受苦受難的是大菩薩」。我衷心感謝在十二B 的藍胄進主任,麗珠阿長,專師珮瑩、家萱,護理師韻如、妏憶、沛汝、宛庭、庭瑜、楊晏、心蓓、珮涵、凱媛、思宇、怡琴、孟君、文琳。想跟十九床往生的婆婆還有家屬說:「我們盡力了,希望菩薩保佑您!」想跟十七床百歲婆婆、二姊還有所有出院的病人說:「看到你們平安恢復健康,我們真的很開心,謝謝您讓我們有機會付出!」我花了很多心力,把這段大疫情小醫師的歷程記錄下來,希望提供給您參考,也希望對人有幫助。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隔離病房關了,消毒之後,恢復一般病房,重新開放,我又有病人住在十二B。戰鬥機完成任務,獨行俠開著自己的飛機,繼續在天空中畫出一條弧線。黑暗的隧道盡頭總是光明的,走出獨行俠的戲院,走進自己人生的電影院,戴上覺察的4D眼鏡,靜下心來,看著一幕幕的人生繼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