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這裡的病人《人醫心傳》239期

口述/吳勝騰 關山慈濟醫院副院長暨腎臟內科主治醫師

二○一五年八月,我在花蓮慈濟醫院完成次專科訓練,以公費生的身分轉調到關山慈濟醫院服務。剛來這裡的時候,因為沒有家醫科醫師,所以我除了看門診、值急診、居家醫療,也要到南橫山上駐診等等。雖然業務比較繁雜,但這裡的病人對我很好,把我當家人在照顧也很信任我,會跟我分享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這樣的醫病關係,是我覺得在大醫院裡享受不到的溫暖。

兼急診及全科醫師
也負責居家醫療

在這裡還公費的過程當中,我體會到花東縱谷線就醫資源的貧瘠。我的診間有很多病人,在末期腎臟病最後階段只能往玉里或者到臺東市洗腎,或者有些病人因為不想拖累家人,一聽到要「洗腎」態度就變得消極,尤其是比較弱勢的,跳過洗腎,不久就選擇安寧。後來,好不容易鎮上有東興診所,但因為沒辦法提供住院,我看到很多腎病病人的問題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解決。

小鎮醫院不像大醫院分科分很細,我在值急診時,有時候會送來慢性阻塞性肺病、氣喘、心衰竭、肺炎等等的病人,這些算比較好處理的感染症,雖然不是我的專科,但是只要內科醫師能做的我會儘量做,就我之前處理的經驗提供治療,真的處理不來再轉院,儘量減輕家屬的負擔還有資源的消耗。

這裡有很多長期臥病的老人家,家屬長年照顧下來已經心力交瘁,如果只因就醫問題不是我的本科就將患者轉院至外地,會大大增加家屬的負擔。所以我會儘量將病人留在醫院治療,盡可能提升這間醫院的利用率。例如,花蓮慈院的腸胃科醫師每星期二、四會固定來關山支援門診,如果我收了腸胃出血的病人,判斷他的生命狀態穩定,我就先幫病人輸血,等腸胃科醫師來時,就可以做胃鏡治療,病人不用四處轉院;這樣不只能解決病人的問題,也會讓支援醫師的服務效果加乘,將這間醫院的功能發揮到更大。

而對於末期腎病病人,我會把我的電話留給他們,有問題可以隨時找得到我,在遭遇緊急狀況時,不要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選擇留在關山小鎮
讓鄉親都找得到的腎臟科醫師

在我四年的公費生涯即將結束之際,院方向我透露有意成立洗腎室來幫忙附近的腎友,詢問我是否有意願繼續留在這裡。我的選擇包括回到離高雄老家比較近的醫院,或者回到花蓮慈院從事研究,鑽研處理次專科疾病,但我覺得這裡很需要洗腎室,留在關山能夠幫助到更多病人,我的工作能發揮得更有價值。

還有一點,這裡的病人真的對我很好!

在小醫院的好處是跟病人的關係會很緊密,因為病人被送來急診遇到的是我,收住院的是我,之後在居家看到的也是我,我知道病人家裡的狀況是怎麼樣,在這四年的在地生活讓我感同身受他們的不便,我覺得我對他們有一分責任,而且病人很信任我,把我當家人對待,這會讓我想為他們做更多。我想讓這邊的末期腎臟病病人不要因為疾病大幅改變原來的生活模式,過著比較良好的透析生活,減少轉院的次數,所以我決定繼續留在關山。

二○一九年七月,關山慈濟醫院血液透析室正式啟用,住在附近的腎友陸續回來了。以前在這裡洗腎不方便,很多病人因為要洗腎被子女接去外縣市照顧,卻因住不習慣而身體愈來愈差,像是住在瑞豐的謝伯伯,被孩子接去高雄一起住,原本老家青山綠水的景色變成林立的高樓大廈,讓他心情很不好,一下就消瘦好幾公斤。

謝伯伯轉回到關山慈院洗腎之後,他回到自己習慣的環境,有自己的生活圈,做自己覺得喜歡的事,體重也恢復了,謝伯伯經常會拿自己種的水果送給我們,我吃到他種的水果,看他的生活功能都維持的這麼好,還可以到處趴趴走,我覺得很開心也很有成就感。我當初留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這個洗腎室很有價值!

對病人的堅持 感謝家人的支持

我也經常鼓勵一些聽到要洗腎就很沮喪,不想接受治療的病人,「洗腎不代表人生就是黑白的,在我們的病房,有好幾位接受洗腎治療又繼續回到工作崗位的病人,他們沒有拖累家人,而且一樣是家裡的精神支柱, 可以維持家庭的經濟狀況,接受洗腎是很有價值的!」我覺得在治療一個病人的時候,知道自己的方向是正確的,就要跟病人講,病人會感受到,後續只要進步一點點,加上情緒的支持會讓他們很有成就感,病人會願意繼續接受治療來延續這個價值。

記得第一次舉辦腎友會時,我邀請媽媽從高雄過來一起參加健走。活動結束,媽媽收到好幾位腎友送的禮物,有自己養的土雞,自己種的水果,還有腎友自己做的手工藝品,我媽看腎友過得很開心,她也很開心。她回高雄之前跟對我說:「先把患者照顧好,有空再回高雄就好。」媽媽和太太都很體諒我的工作,非常感謝家人的支持,對我來說很重要,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關山慈濟醫院具備很多醫療資源,該有的急重症設備都有,還具有各類服務經驗的護理師,但很可惜這裡缺乏常駐的醫師。我扮演的角色其實就只是個齒輪,只要做好基礎的工作,就能讓醫院的能量盡可能發揮。我也相信我現在做的事情,之後也會有人過來做,那就可以救更多人。

未來,新的員工宿舍將會興建,可以優化住宿的環境,隨著花東雙軌的建設,交通的便利性也會提升,雖然因為政策因素,短期不會有公費生來履約,我相信未來這裡是一個對公費生不錯的選擇,也期待喜歡清淨空氣及優美環境的醫師,願意來這裡經歷不同的醫療生涯。

延伸閱讀